1995 年,浸淫兒童文學多年的學者劉緒源出版了《兒童文學的三大母題》\\( 下文簡稱《母題》\\) 。他在書中原創性地提出愛、頑童和自然兒童文學三大“元主題”。該書甫一問世,即得到兒童文學評論界的廣泛認可與好評,并得以一版再版。評論家方衛平認為這部漸露經典氣象的理論書籍對母題的探索“打破了體裁、題材、風格等劃類界限,打破了‘歷時性’與‘共時性’相分離的研究格局,把內容與形式放在一起進行觀照……用新的方法對兒童文學進行類型學的研究”?!霸黝}”的提出為兒童文學批評提供了新的理論研究工具和啟示。但在《母題》面世及再版之后若干年里,除了《論20 世紀30 年代及前后時期“父愛型”母題的兒童文學》和《率真悠遠的自然母題———解讀〈麥田里的守望者〉》等少數文章運用“元主題”這種利器展開探索之外,兒童文學批評實踐對兒童文學“元主題”的充分認識及運用研究極其有限。此外,《母題》三大元主題的詮釋主要針對大量童話和兒童小說這兩類體裁,對兒童詩歌卻少有涉及?!兑粋€孩子的詩園》是一部內容豐富、意象生動、影響深遠的兒童詩集,運用“元主題”的相關理論對該書進行條分縷析,既能幫助我們更好地把握兒童文學“元主題”概念及其在童詩中的具體詮釋形態,也可以引導我們更深刻透徹地解讀《一個孩子的詩園》的豐富內涵。
一、《一個孩子的詩園》
中國讀者對英國文學家羅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的《金銀島》《化身博士》《黑箭》等小說耳熟能詳,但對他的兒童詩集《一個孩子的詩園》\\( A Child'sGarden of Verses\\) 卻知之甚少。該詩集 1885 年出版時原名為《哨笛》\\( Penny Whistles\\) ,后來于多次再版過程中易名為《一個孩子的詩園》\\( 下文簡稱《詩園》\\) ?!对妶@》全書分為“一個孩子的詩園”“當我獨自一人的時候”“花園里的時光”“信使”等 4 個部分,收錄了長短兒童詩歌共 66 首,其中《點燈的人》《被子大地》《我的影子》《積木城》等多首詩歌一直被譽為童詩經典。該書目前不僅在亞馬遜圖書上有近 40 個英語版本在銷售,同時也被譯成多國文字在全世界范圍內廣為流傳。
一本兒童詩集,能夠穿越時空,在一個多世紀里持續散發魅力絕非偶然?!洞蟛涣蓄嵃倏迫珪吩u論說: “《詩園》中的詩,展現了一位成人在重新捕捉童年情緒和感覺時超乎尋常的精確性。在英國文學中,這些兒童詩是無與倫比的?!?/p>
這些無與倫比的兒童詩作不僅得到一代又一代孩子們的青睞,也讓不少成人喜愛有加?!对妶@》老少皆宜的背后有其深層的原因。拋開斯蒂文森天才的敏感和恰到好處的文學技巧不談,《詩園》里意韻俱佳、情趣盎然的詩作在對兒童文學“元主題”的詮釋上也值得深入解讀。然而,要在“元主題”的視域中觀照《詩園》,我們首先需要摸清兒童文學“元主題”的來龍去脈。
二、兒童文學的三大“元主題”
學者徐志祥認為: “文學作品是一個整體,很難直接從作品的某一部分看出作品的主題。必須對作品的整體進行抽象的分析研究,才能概括出主題。
讀者和批評者在欣賞和閱讀中受到藝術形象的感染和啟發,進行認真思索之后而領會的一種思想,這種思想是寓于作品的藝術形象塑造之中的,并非是存在于作者附加在作品之外的聲明里面的?!?/p>
在閱讀和鑒賞中受到藝術形象的感染啟發之后,在對中外兒童文學經典作品文本展開大量分析的基礎上,兒童文學評論家劉緒源梳理了兒童文學歷史進程,跳出了靠主人公身份、作品生成環境和故事情節建構等成人文學作品類型界定方法,凝練地提出了兒童文學自覺自有的分類模型———兒童文學三大元主題。
這種模型為我們更好地分析兒童文學紛繁復雜的現象,把握兒童文學的脈搏提供了獨到的理論工具。兒童文學專家朱自強認為三大“元主題”的提出“極具學術價值和學科建設意義”。值得注意的是,《母題》雖在歷次再版中一直沿用《兒童文學的三大母題》的書名,但在 2009 版的“增訂版后記”中劉緒源對“母題”的界定表述作出了調整。他表示文中“母題”本質上是“主題之上的主題”,亦即“元主題”。此外,劉緒源對每一個元主題所獨有的審美視角、藝術氛圍和審美范圍也作出了相應的闡述。
\\( 一\\) “愛”的元主題
劉緒源認為“愛”的元主題根本意義是“渴望母愛,追尋家庭與社會的溫暖,體現了人類現實的人生生存發展的需要”。世界各國兒童文學草創時期的作品,如《鵝媽媽故事集》《伊索寓言》等都是典型的“愛”的元主題類兒童文學作品。
“愛”的元主題被細分為“母愛型”和“父愛型”?!澳笎坌汀弊髌返幕緲嬎际址ㄊ恰坝龅诫y題繞道走”,這類作品對兒童解決人生難題的啟發往往是溫柔敦厚的,因而作品結局往往是美滿大團圓式的。審美側重趨于“審美情感的升華”。兒童從語境中獲得“心靈的補償”。而“父愛型”作品則偏重于“直面人生”,強調宣示并傳遞人生經驗。審美側重多集中于“審美情感的深化”教育作用往往更為明顯突出?!澳笎坌汀迸c“父愛型”作品雖有審美情感上的分野,卻又共同體現著“成人對兒童的目光”。
\\( 二\\) “頑童”的元主題
“頑童型”作品在內容上往往直接描寫兒童生活場景,通過孩子的奇思妙想或者“異?!钡脑捳Z和行動展現兒童活潑的天性與真摯的情感?!邦B童”的元主題是伴隨著人們對兒童文學本質認識的進化而產生的。在早期的教育為導向的大環境下,“頑童型”作品數量極少。20 世紀中后期天才的林格倫橫空出世,她的《小飛人卡爾松》和《淘氣包埃米爾》即是典型的“頑童型”作品。很快,“頑童型”作品與“解放兒童”的潮流相契合,日益繁盛起來。
劉緒源認為,“頑童”的元主題在于“渴望自由,向往無拘束盡情翱翔的天地,體現了人類的未來指向,是對于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一種呼喚……其審美特征是在意外的認同中獲得審美的狂喜……它的審美側重強調審美情感的‘高漲’……體現著兒童自己的目光”。
\\( 三\\) “自然”的元主題
反映“自然”元主題的作品在兒童文學進程中出現較晚。斯·奧臺爾展現人與自然互動的小說《藍色海豚島》和西頓的《狼王洛波》與黎達的《刺猬荊棘》等動物小說即屬此類范疇。兒童文學里“自然”的元主題不僅局限在保護自然環境的狹隘意義之中。由于兒童往往是“泛靈論”的信奉者,強烈的“好奇心”讓他們在審美選擇上常常不受人類社會疆界的束縛。動物及自然界萬物在此類元主題下沒有被想當然地人類化,讀者因而能獲得一種以描寫“人類及其社會”的文學無法替代的審美閱讀體驗和藝術感動。
劉緒源認為“自然的元主題”能讓讀者在反思自身“不完整”的過程中產生審美的“超脫感”和“驚異感”,能打破成人社會的“異化感”,從而趨向人類精神生活上天人合一的“完整感”。它的審美側重在于“回味與嘆息”和“憧憬與渴望”。這種元主題所體現的是“成人與兒童共同的目光……是全人類的目光,是全人類的精神需求和審美呼喚”。
三、“元主題”在《詩園》中的詮釋形態
對作品“元主題”的把握是深刻理解并領悟兒童文學作品內涵旨趣的關鍵所在。對作品“元主題”的詮釋形態的把握因而也是兒童文學批評實踐的重要內容之一。學者梁明標曾提出成人文學主題的表現形式有“客筆主意式、聯珠綴玉式、寄寓式、反常式、懸念式、襯托式”。也有學者歸納出典型揭示法、結構突出法、點睛突出法、對比彰顯法、沖突體現法、以小見大法等6 種成人文學作品表現主題的手法。然而,與成人文學主題呈現的機巧橫生相比,兒童詩歌的主題表現手法往往要簡純質樸得多。這是因為“元主題”的詮釋形態是離不開具體文本及文本特性的。與朦朧含蓄的成人詩歌不同,和字數多、結構復雜的童話及兒童小說等其他兒童文學體裁也不同,兒童詩歌在表現特定主題時有著獨特的氣象。
就《詩園》而論,三大“元主題”在《詩園》中是經由 66 首長短各異的兒童詩作展現出來的。從內容上看,這些意韻兼備、情感充沛、生動優美的詩歌或來自斯蒂文森兒童時期的難忘記憶,或來自其自成人后對兒童生活的細心觀察和體悟。它們精準又詩性地再現了兒童日常家庭、戶外生活場景的點點滴滴; 趣味盎然又通透輕巧地描繪了孩子們天馬行空的奇想世界?!皭邸薄邦B童”和“自然”的元主題在這片詩園中透過斯蒂文森動人的情思熠熠生輝; 就體例而言,兒童詩歌天然篇幅精致、節奏明快、意趣外露,在表現主題上通常旗幟鮮明、質樸直接。如果再進一步細分,《詩園》對三大元主題的詮釋主要表現為以下兩種形態:
\\( 一\\) 卓然一幟的主題呈現
卓然一幟的主題呈現是《詩園》詮釋“元主題”的首要特征。在《詩園》66 首詩作中,有 38 首是呈現單一主題的,占了全書近六成的內容。這其中《我的影子》《進行曲》等16 篇是緊扣“頑童”元主題的; 《花朵》《奶?!返?3 篇是呈現“自然”元主題的;而《獻給艾莉森·坎寧漢》和《好孩子壞孩子》等 9篇詩作則是專注于呈現“愛”的元主題。之所以能較容易地辨識這些詩作所表現出的單一主題,是因為這些詩作呈現主題的方式卓然一幟、通透直接。
這種直接有時表現在語言上: 例如在開篇詩作《獻給艾莉森·坎寧漢》中,作者直抒胸臆,對童年時代的乳娘艾莉森·坎寧漢寫下飽含反哺深情的詩句: “您是我的第二位‘母親’/ 您是我的第一位‘妻子’/ 您是我孩提時代的天使……”而“致威利和亨利埃塔”對于愛的贊美則是“一去不回,飛逝的是時光 /但愛,卻恒留久長……”《詩園》文本中的語言運用絕不迂回晦澀,而是明晰簡潔、直奔主題的。這不僅彰顯了斯蒂文森作為文學浪漫主義者的真摯情懷,也無疑是尊重且符合兒童讀者群體審美思維特點的。畢竟與成人相比,兒童往往更不吝于直言自己的真實情感,同時也不愿在閱讀時費力地剖析委婉含蓄的情感表述。
這種直接有時是通過詩作鮮明的意象表達出來的。如在《海盜的故事》里: “秋千旁,草地上,我們三個在遠航/ 春風吹,波浪起,籃筐巨艦行無疆……嗨,水手們請注意! 一隊軍艦闖過來啦……這些奶??赡軙タ?/快! 調轉方向,花園的大門就是海港! ”草地上的兒童以筐為船,興奮地扮演海盜航行的情景讓人忍俊不禁。讀者很容易就能在富有節奏感的詩句中隨著活潑的“頑童”一起乘風破浪,快意于花園里的冒險。又如,《被子大地》中“有時,我讓我的艦隊,在床單的海洋上乘風破浪/ 我,是個偉大且神圣的巨人,穩坐在高高的枕頭山上,俯視著我的山谷和平原/這兒永遠是我說了算! ”病床上康復中的“頑童”的奇想與生命力讓人贊嘆不已,感同身受。諸如草地上籃筐“海盜”和病床上的迷你“巨人”這些鮮明的意象讓人過目難忘?!邦B童”的元主題因妙趣橫生、鮮活真切的詩歌意象而彰顯無遺,深入人心。這種由意象主導對主題的詮釋說到底是情感上的詮釋,也是審美情感“高漲”時獲得的心聲共鳴。
這種直接有時又是從題目起就旗幟鮮明。斯蒂文森深知孩童是不知疲倦的自然觀察者,他因而在《詩園》中積極再現了孩童對自然環境和現象的觀察、互動和感悟。這些都在《雨》《風》《晝夜》《月亮》《旅行的太陽》《冬天》《秋火》《夏天的覺》《夏天的太陽》《鏡子河》《在海邊》等詩歌中有集中的體現。這些詩作往往是題旨一致,而非題此而言彼的。
在《風》這首詩作中,斯蒂文森寫道: “風啊,你是那么強壯,又那么寒冷/風啊,你究竟是年老還是年青? /你是野獸,喜歡在林間草原上徘徊/或者,只是個比我強壯的小孩?”這不是簡單的比喻或是擬人,這是斯蒂文森寫出了認為萬物有靈的孩子們的心聲。讀者在審美的過程中,打破了成人社會的“異化感”,趨向人類精神上天人合一的“完整感”,自然的主題因而得以彰顯和深化。
兒童詩歌的通透也絕非代表著感情抒發上的蒼白; 兒童詩歌的簡純并不意味著意義表達上的單一乏力。如果說《詩園》在“元主題”的詮釋上有著單一呈現的一面,那么其復合表達的一面也同樣值得關注。
\\( 二\\) 和諧共鳴的主題輝映
作為文學作品的重要體裁之一,詩歌具有典型的話語蘊藉屬性及豐富的意義生成可能性。這種特質使得《詩園》中的詩歌含納多個元主題成為可能。
雖然兒童簡單純一,但兒童生活卻豐富多彩。他們的生活不可避免地關聯到各種復雜的社會自然現象與情感情緒?;谶@個事實,兒童文學作品往往在對于“元主題”的詮釋上呈現出一種和諧共鳴的氣象。具體到《詩園》,除了 38 首展現單一主題的詩作外,另有 28 首是融合了多種主題一起呈現的。其中如“船兒飄向哪里?”“積木城市”等“頑童”和“自然”主題兼顧的詩作最多,為 22 首; “致讀者”“冬天看圖畫書”等“頑童”和“愛”的主題合鳴詩作為 2首; “值得懷念的磨坊”等三大元主題皆有的詩作為4 首。這種融合不是雜亂無章的,而是兩個或三個主題和諧共鳴、相互輝映的。這些詩作對復合的主題的呈現有著如下幾種特點:
首先,就體例而言,《詩園》表達單一主題的詩作,通常篇幅較短,但多主題呈現的詩作則一般篇幅較長。如反映單一“愛”的主題的《孩子的責任》只有四行 27 個字,“頑童”型詩作《快樂幻想》僅有兩行 20 個字。但“頑童”和“自然”主題兼顧的詩作《小人國》卻有 36 行 354 字。以《忘不了的磨坊》為例,該詩作共 24 行 203 字。詩人首先饒有興致地回憶了“頑童”們如何悄悄溜出家門,接著描寫孩子們如何在河邊老磨坊所提供的“自然”環境里徜徉。而詩作最后,詩人又通過“你從印度洋,他從太平洋,我們這些英雄凱旋回鄉/ 回到這里,我們的老地方,水車依然旋轉的磨坊/ 你我年輕不再,可我帶著上周你送的彈子,你拿著我給你的糖豆,我們驕傲地相會,看磨坊旁河水嘩嘩流淌”,巧妙地表達了“逝者如斯夫、珍惜好時光”的感慨,點明了“愛”的主題內涵。在所有 24 行詩的空間里,對互相輝映的三種“元主題”的描述分別占去了四行文字的容量??梢?,為了表現復合型的主題,即使是以凝練著稱的兒童詩歌也必須有足夠的文本容量為支撐。
其次,《詩園》中多主題呈現的詩作中,一個“元主題”與另一個或兩個“元主題”的共鳴是有規律可循的。作為萬物有靈論的最佳擁護者,兒童天生與自然親近,對自然的觀察與互動勝過對成人社會的好奇與探究。這也使得“頑童”和“自然”的主題在兒童詩歌中常常難分難舍; 而“頑童”的主題似乎天生不愿與“愛”的主題走得太近,“頑童”的自愛尤其對“父愛”的管教期許具有天然的排斥性。具體到《詩園》,“頑童”和“自然”兩個主題和諧共鳴最為頻繁。這一點和詩人的人生經歷有莫大的關聯。斯蒂文森幼年體弱多病,常在病床上幻想和其他孩子一樣在自然中“游蕩”。成年后因健康原因,為挑選最佳居住地四處旅游,走遍歐洲大陸,在美洲生活過,最后定居在太平洋的薩摩亞群島上。一直向往且在自然中行走的斯蒂文森最明白“頑童”們最不樂意被束縛在居室之內,自然環境才是他們撒歡兒的樂園,成人眼中卑賤的泥土草木在他們眼中都是無窮趣味的來源。在《我的珍寶》一詩中,作者寫道: “海邊有井的樹林里,保姆艾莉森和我,發現了好多堅果 / 我把它們藏在———那個地方我誰也不說 / 那兒有個鳥窩,而且還有我的錫兵把守著……它灰灰白白有點黃 / 為了它,大老遠我又疲又累往家扛 / 我說里面肯定有金礦 / 可爸爸卻硬說,‘這就是塊石頭,請別癡心妄想! ’”在此類詩作中,“自然”的元主題雖然把風頭讓給了“頑童”,但它卻一直未離場,細心的讀者總會在“頑童”型作品中感受到無處不在的“自然”主題的存在。
此外,文學作品的主題“常常具有多元性,不同的讀者能夠透過作品的語言體系,在理解其中的社會、歷史、傳統的涵蘊的基礎上,對其主題作出種種有說服力的、可能的闡釋和理解。這不但不是褻瀆文學作品及其作者,反而是尊重作品、尊重作者的體現”。
在關注《詩園》主題呈現的過程中,我們還會發現有些反映單一元主題的詩作可能會給不同的讀者帶來不同的感受,引起讀者對作者的弦外之音產生共鳴,從而生發出其他元主題的意蘊。例如,在《太陽的旅行》一詩中,作者主要是通過描繪太陽展現自然的主題,但某些特定讀者可能會因太陽對孩子的關照而聯想到父母之愛。這種單一主題在讀者接受的過程中多元化的情況也值得我們注意。亦即是說,在剖析《詩園》元主題呈現特點時必須動態地關注三種情況: 一是關注反映作者主觀創作意圖的文本主題; 二是分析讀者以全新眼光發掘出來的、包含新意義的接受主題; 三是考量“創作者沒有明確意識到、接受者暫時也尚未發現,等待著讀者解讀的客觀主題”。
四、余論
愛的元主題兒童文學作品中,尤其是“父愛型”作品,往往會為教訓主義提供藏身之所,《詩園》中也有此類作品的身影。囿于時代的局限性,斯蒂文森在《詩園》不多的幾篇“孩子該做到的”和“好孩子和壞孩子”等“父愛型”元主題明顯的作品中進行了相對空洞的說教。好在瑕不掩瑜,斯蒂文森明白兒童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所以他點到即止,并未讓自己的詩集淪為空洞說教的出版物??傮w上看,“頑童”型作品所占《詩園》全書總量比例最重?!白匀弧痹黝}類作品次之,而“愛”的元主題作品尤其是“父愛型”最少。由此可見,斯蒂文森更多的是一個愿意真正解放兒童,站在兒童立場上寫作的詩人。他真正走進了兒童內心的那片純凈的天空。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劉緒源認為“愛”的母題所體現的是成人對于兒童的目光。但《詩園》中對愛的元主題卻詮釋出另一氣象,即“愛”的元主題不僅僅在于體現成人對兒童的目光,也能包含反向的、兒童對成人的目光。這一點,在《詩園》開篇序詩《獻給艾莉森·坎寧漢》中體現得尤為明顯。毫無疑問,實踐幫助我們讓劉緒源“元主題”的理論更加豐滿。
“兒童只有潛入兒童文學各個元主題的審美過程中經受豐富的體驗,心靈才會變得溫柔、堅韌、聰慧、自信和博大?!薄对妶@》即是能為讀者提供這種豐富審美體驗的一方園地。它輕靈且不露聲色地引領讀者暢游于各個元主題的詩性表達之中。它正如一枚剔透的三棱鏡,經由它詩性的折射,兒童文學的三大“元主題”漫射出七彩斑斕的兒童精神生活之美、之情、之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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